前堂，客廳里坐著七位老人。

    為首者，是披著寬厚大氅的唐王府老王爺。

    手裡捏著兩枚核桃正在不斷滾動，發出啪啪撞擊聲。

    聲音不大，可在寂靜的大堂里卻顯得有些刺耳。

    「說說吧，這場仗，怎麼打。」

    老王爺眸子微啟，淡漠的眼神掃過眾人。

    臉上無喜無悲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雙手交叉合十放在腹部，鬢角處有著幾縷白髮微微晃動。

    下方幾名老者互相望了望，都默不作聲。

    眾人神情各異，唯獨不變的是都臉色凝重，眉宇間有著愁緒環繞。

    良久，左側最後一個老者抬起頭看向上方老王爺，「王爺，讓我當先鋒吧，老頭子打了一輩子仗，就算是死在這裡也值得了。」

    話音落下，屋內眾人視線齊聚在他身上。

    王爺翻了翻白眼，「先鋒？你能登上馬？」

    「額有人攙扶上去坐著還是沒問題。」

    「別扯犢子，老子叫你們來是出謀劃策的，不是來扯淡的，你要想拿軍功也不是不行，族中少年輩可有能擔當大任的孩子，把名字報給唐忠，他會給你們安排。」

    一個半截身子都入土的人了，還想當先鋒，這老傢伙也是真敢說出口。

    少年輩？

    王青撓了撓頭，思緒在自己那群子嗣上掠過，想要找到一個稍微能夠拿得出手的。

    可想了半天，最終也只能是嘆了口氣。

    「唉，王爺，我的情況你也不是不清楚，那傢伙小傢伙別說是上戰場了，讓他們站在城樓上都得怕高。」

    說到這個，他的臉上掠過一抹黯淡。

    「哈哈哈！」

    「老王這話說得沒毛病，他王家那些小兔崽子個個闖禍一把好手，真要讓他們做點正事，怕是一個比一個難。」

    「哈哈哈，周粲，你們家那幾個也好不到哪兒去吧？」

    王青像是抓住了什麼，趕緊附和道：「就是，特別是你長子周環，我可聽說他前兩年差點把你周家老宅給點了，你還有臉說我。」

    周粲拉著一張老臉，正要反駁，眼角餘光撇見了上手位的王爺。

    想了想，他轉身朝著王爺拱手，「王爺，北狄人這次勢頭迅猛，決心不小，剛剛拿下了玉門關，如果我們正面硬碰很有可能會被士氣反噬，所以我認為應該正面牽制，側面迂迴。」

    幾個老傢伙收起臉上的笑容，陷入深思。

    眾人都在認真思索著這個方案的可行性。

    不過還沒等他們想出個苗頭，王爺就已經拒絕了這個方案，「不行，這隻北狄部隊如今士氣正濃，所以很有可能會強攻武威城，側面迂迴來不及，也沒有那個戰機。」

    迂迴作戰在野外對付北狄人很好使。

    但現在是攻城戰，拼的是消耗，拼的是士氣。

    「北狄不善攻城，攻打玉門關又耗費了大量軍械，唯一比我們有優勢的只有士氣，只要想辦法遏制他們的士氣，就能掌握戰場主動權。」

    左側第一位的陸稻面色凝重的說道。

    在草原上北狄人有優勢，但是在這裡，地形優勢在自己這邊。

    玉門關雖然破了，可也抵擋了不少時間，哪怕是那位大祭司再怎麼神通廣大，傷亡也一定不少，特別是糧草和軍械的消耗。

    二十萬大軍，糧草消耗可不是個小數目。

    「你有想法？」王爺朝著他看過去。

    「有！」

    「說說看。」

    陸稻站起身，走向大堂左側。

    在那裡，有一副巨大的邊境駐守圖。

    這張圖上標註著各城兵力以及部署情況，不過跟玉門關內那張圖不同的是這張圖上許多大山的位置也都被標註出了特殊的記號。

    「你們看，從玉門關進武威郡，走官道勢必會從大雁山、律直山而過，大雁山不說，這裡官道開闊，肯定沒機會設伏，可律直山不同。」

    陸稻頓了頓，抬手指在了圖中的某個位置上，「律直山地形複雜，山地和林地較多，特別是這個位置，官道狹窄，只能容納三馬齊頭，我們在這裡設伏打一個措手不及，殺殺這些北狄畜生的銳氣。」

    眾人看向他手指的位置。

    有人眼前一亮，也有人陷入沉思。

    這個位置的確很適合打伏擊，兩側山林樹高林密，藏個近千人沒有問題。

    可問題關鍵就在。

    「你我能夠看見的東西，你認為北狄大祭司看不見？」王爺的眉頭不自覺皺起。

    這次那位北狄大祭司很難對付，玉門關守將雖然無能，可作為一座護西北邊境百年時間的雄關，它有著得天獨厚的守護優勢。

    甚至如果換做是自己，都不一定敢說百分百能拿下玉門關。

    但這位大祭司卻做到了。

    如果小看這傢伙，接下來的戰鬥力很有可能會再次吃虧。

    「是啊，進軍路上這種地勢就算是你我都會派出斥候偵查，確定沒有情況之後才會通過。」

    「可這也不行，那也不行，難道我們就只能在武威城裡等著他們打上門？」

    眾人再次沉默，屋裡的氛圍也開始發生變化。

    要是年輕的時候，他們不懼怕任何挑戰，有敵人來了那就上馬迎敵。

    可現在老了。

    連馬都騎不動了，更別說迎敵了。

    更何況身後還有著一大幫子弟，那些小輩的性命全都掌握在他們手中。

    要不是王爺召集，就算是皇帝來了，他們也不會跑到這武威城裡來自討苦吃。

    「唉」

    老王爺目光掃過整間屋子，看清所有人臉上的表情後，緩緩站起來。

    「老夥計們，還記得當年我們跟著趙將軍出征的第一戰嗎？」

    陸稻和王青等人眼神微眯。

    緊接著兩人眼睛同時一亮，「王爺，您是說」

    「沒錯，既然正面我們打不過，那就不打正面，戰線鋪的這麼長，一旦補給線出現問題，這支北狄部隊就丟了咬人的牙齒。」

    「可我們上哪兒去找補給線？那可是草原。」一個老人忍不住開口問道，自己這些人進了草原就跟屋頭蒼蠅一樣，根本無法分辨方位，別說找補給線了，沒把自己弄丟都是好事。

    「找？」

    「不需要。」

    「草原外我們控制不了，可你們別忘了，進了玉門關，可就是我們的主場了，在我們的地盤上，還能被這群黑蠻子給忽悠了？」

    「既然他們進來了，那咱就給他們扎個大口袋，一口氣給他們全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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